喂 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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● 黄熊飞
宁乡人会读书、会喂猪。这是对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宁乡人的精准概括。那时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喂猪。鸡婆鸭蛋是小额银行,喂猪是大额存单,子女读书、建房、行红白喜事等,主要靠喂猪攒钱。
记得娘经常讲:伢子,要发狠读书啰,娘潲桶子都提溶,才积几个钱给你们做学费。
宁乡饲养花猪有1000多年的传统,积累了丰富经验,有“丝颈葫芦肚,耳薄嘴筒齐;鱼尾后脚直,稀毛现薄皮;奶子一斩齐,四脚要撒蹄;乌云盖雪银颈圈”等择优要诀,通俗易懂,世代相传。
那时是纯传统喂养,一律熟食,早中晚三餐,不能耽误一点。如果稍晚了,那花猪们就满栏叫,时常前脚搭到围栏墙上,似急切呼叫人来。
“来喽来了!”娘急匆匆提着冒着热气的满桶潲,倒进水泥糟里,三四只花猪就一哄而上抢食,望着吃得抖口抖嘴的猪吃潲,母亲顾不得擦发际的汗水,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,自言自语道:“吃吧吃吧,快点长大。靠你们交学费了!”
宁乡花猪最好的猪崽子是流沙河草冲的。由于距那里较远,当时只能挑担购买,很费力气,娘决定自己蓄母猪。如果猪婆一次能生10个以上的崽,那娘就像中了大奖似的,笑开了花。
喂母猪是极费心思的,尤其是临产仔的那段时间。那时猪栏里都要牵个电灯,猪栏地上铺上比较干净的稻草,喂养的饲料要比平时的好些,常去照看但不要靠太近,甚至猪栏前后都不要动土,以防止猪婆受到惊吓。
“人畜一理咧,猪生崽也是闯鬼门关!要细心照料。”那一段时间娘每晚都要去巡视三四次,如果临产,娘在旁边看上几个小时,既防猪婆压坏幼崽,又怕个别猪崽找不到猪婆的奶头。有时看到猪婆生了个死胎,娘眼泪汪汪的。
我的主要职责就是寻野生猪菜。波冬菜、黄花草等细嫩的野菜是猪最爱吃的。上学前、放学后,每天要寻两三篮子。红薯藤、豆腐渣、潲水渣和青菜叶,都是上好的饲料。
猪仔渐渐长大,也就越来越调皮。有时相互咬斗,甚至有时钻出围栏到处乱钻乱跑,到处乱窜,全家人都来围追堵截,将其赶入猪圈中。
喂猪也要懂点技术,有时要在猪食中放点盐,有时要让它们啃点土,有时要在猪耳上打疫苗,个多月的时侯还要将公的阉割,取出两粒睪丸。阉猪有点惨不忍睹的,不管猪仔如何狂叫,都要断了它的情根。那仔猪睪丸在火中煨熟却是男孩子们爱吃的,又香又软,后来听说可壮阳。
喂了两个月,猪仔二十来斤了,就要出栏了,卖出去几头,一般自家留4头或2头再喂成大猪(又叫架子猪)。望着客人们用箩筐担着嗷嗷叫的猪仔相继离开,娘脸上有微笑又有泪,“喽~喽喽喽,喽~喽喽喽”,她不停地与猪仔们作最后的离别交流。多年以后,那抑扬顿挫的声音仍在我脑海中飘荡!
计划经济时期,猪喂大了都是送食品站。131斤为及格猪,151斤为甲等,两类价格略有不同。那时人都缺吃的,猪就更难喂大了。改革开放后,物资开始丰富起来,家人喂猪的积极性更高了,200斤的大肥猪随处可见。同时,工业猪饲料多了起来,猪越喂越大了,长得越来越快。
那时杀年猪是农家的一大盛典。早早邀上亲朋好友聚在一起,眼看着杀猪、刮毛、开剖,接了猪血烫好,削条里脊肉,炒些猪肝,配着喷香的谷酒,融洽的亲情、丰收的喜悦和来年的憧憬都在这热闹谈笑中。那时拜年耍狮子,有个保留节目叫“肥猪吃潲”,耍狮子的两人伏地而作,前者摇竹“猪”头呱达呱达吃潲有声,后者握尾摇动自然,仿佛吃得津津有味。母亲每看到此,笑容是最灿烂的。
年猪月菜,那时喂大一只猪要十个月。后来引进约克等洋品种,实行工厂化专业化养殖,三四个月就喂大了,且痩肉率高,但那香甜的肉味没有了。宁乡花猪因为饲养周期较长,痩肉率不高,在外来品种的冲击下落败。
早几年非洲猪瘟猖獗,大批养猪户血本无归。现在绝大多数农户都怕喂猪了。宁乡花猪被送到高山之上,保住了不被灭绝。
重速度,更要重品质。宁乡花猪的肌内脂肪为5.7%,高出标准1.7个百分点,肉质细嫩,肉味鲜美,肉汤甜润,油而不腻,是难得的高品质型猪肉。曾经是贡品御食。所幸,近十几年来宁乡花猪作为全国四大名猪又声名鹊起,土法饲养与专业饲养两手发力,“乌云盖白雪,好看又好吃”的宁乡花猪重新获得了市场认可。流沙河、老粮仓、双江口等乡镇花猪产业蓬勃发展,宁乡花猪正朝“出栏百万头,产值上百亿”迈进!
作者简介
作者黄熊飞系湖南省作协会员、湖南省青年研究会员,长沙市政府研究室四级调研员、驻星石村第一书记。著《面对朝阳》《青草集》《一路芬芳》等书、合著《大学语文》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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